梁孝王的内臣韩安国,因犯法受罪而囚于狱中,一位名为田甲的狱卒多番羞辱于他。

韩安国对狱卒田甲说:“死灰难道不会再次燃烧起来吗?”

狱卒田甲说:“烧起来,就一泡尿,浇灭了它!”

过不多久,韩安国收到汉朝中央朝廷的委派,任命为梁国内史,直接从一名囚徒升为2000石级别的高官。

羞辱过韩安国的狱卒田甲听闻此事,慌忙逃跑。

韩安国说:“如果田甲不回来继续就任,我就灭了你田甲全家。”

于是,田甲袒露身体赤膊去见韩安国认错。

韩安国,讥笑地对田甲说:“你现在可以撒尿了!你这等人,值得我报复吗?”

最终,韩安国并未报复田甲,同时还善待于他。

安国坐法抵罪,蒙狱吏田甲辱安国。

安国曰:“死灰独不复燃乎?”

田甲曰:“燃即溺之。”

居无何,梁内史缺,汉使使者拜安国为内史,起徒中为二千石。

田甲亡走。

安国曰:“甲不就官,我灭而宗。”

甲因肉袒谢。

安国笑曰:“可溺矣!公等足与治乎?”

卒善遇之。

这便是记录在《史记·韩长孺列传》中,成语“死灰复燃”的故事。

除了“死灰复燃”,“强弩之末”这个成语亦出自此篇。

这个故事的主人公,便是西汉初年的参与平叛“吴楚七国之乱”的名臣、名将——韩安国。

在太史公的笔下,韩安国的一生,经历“生逢其时”与“生不逢时”两个转折。

其身为“持重长者”,前期为景帝、梁王调停周璇,凭借一己之谋,深邃的见识,绝妙的言词,为皇帝化解家弟矛盾;

同时成为重要军事长官(护军将军),参与“马邑之谋”,距离丞相之位只差一步之遥;

然,造化弄人,暮年,武帝时期的韩安国,“幸得罢归,意忽忽不乐,病呕血死!”

为人多大略

汉景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梁孝王,深受其母窦太后的宠爱。

窦太后,甚至希望汉景帝能够“兄终弟及”,死后把皇位让窦太后的小儿子,景帝的胞弟,梁王刘武继承。

汉代以孝治天下,尽管汉景帝心中不喜母亲的提议,但也不能跟母亲强硬对抗,只得表面上像自己的母亲一样,对弟弟梁王刘武,赏赐无数,恩宠有加。

梁王凭借自己母亲的宠爱,多次超规格的僭越行为,引来朝中大臣以及皇帝的不满。

梁王内臣韩安国身为梁国使者,来到京城之中,借长公主之口,转达梁王此举皆为“孝心”,说梁王是因为所有的财务都是太后和皇帝的赏赐,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后和皇帝对自己的恩宠,才如此行为的。

梁王父兄皆帝王,所见者大,故出称跸,入言警,车旗皆帝所赐也,即欲以侘鄙县,驱驰国中,以夸诸侯,令天下尽知太后、帝爱之也。

今梁使来,辄案责之。

梁王恐,日夜涕泣思慕,不知所为。

何梁王之为子孝,为臣忠,而太后弗恤也?

韩安国的这番辩解,把梁王的超规格越级行事,全都推到了皇上、太后身上,其辞令之妙,让人拍案叫绝!

更让太后及皇帝都深感满意的,韩安国一番辩解,巧妙地化解了皇帝兄弟之间的尖锐矛盾,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皇族纷争。

韩安国原本作为一名封国内臣,从此受到了中央朝廷皇帝、太后的信任。

韩安国因犯法被判罪入狱,此间,上演了“死灰复燃”的故事,而韩安国从一名囚徒,被窦太后指命为梁国内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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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之后,梁王新得的两位谋臣公孙诡、羊胜挑唆梁王求帝位继承人,大臣袁盎劝说汉景帝及太后,遭到梁王忌恨,梁王暗中派人刺杀了袁盎。

朝廷派人来到梁国捉拿公孙诡、羊胜,梁王将二人藏了起来。

韩安国一番劝说,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,告诉梁王,别看你哥哥现在宠爱你,但是等窦太后一死,你看看会怎么样。

其中“虽有亲父,安知其不为虎?虽有亲兄,安知其不为狼?”一句,深刻地阐述了“政治无亲情”的道理。

最终梁王将二人放出,二人自尽而亡。

韩安国,又一次将皇帝、兄弟之间的矛盾化解,给所有人保全了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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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落千丈,呕血而亡

汉武帝初年,武帝的舅舅、太后王夫人异母弟弟,武安侯田蚡为太尉(三公之一,主管全国军事),韩安国向田蚡使五百金行贿,田蚡举荐韩安国,韩安国从北地都尉,升为大司农(九卿之一,掌管全国粮食与货币)。

建元六年,武安侯田蚡升为丞相,韩安国成为了御史大夫(副丞相)。

至此,韩安国距离宰相之位只一步之遥。

韩安国做了四年多的御史大夫,丞相田蚡病故。

眼看就要成为丞相的韩安国,却鬼使神差地因为上马车,而伤到了脚,从而错过了替补丞相的机会。

随后,被降为卫尉(掌管宫廷安防),继而又被放出为抗击匈奴的边将(材官将军),又因为防守边郡失利而遭到进一步冷落,最后郁郁不乐,呕血致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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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者风范

司马迁之所以单独为韩安国列传,称其为“长者”,大致有三点称道之处:

1. 韩安国凭借自己的智谋与口才,化解了汉景帝、梁孝王之间的矛盾,避免了“郑庄公、共叔段”兄弟相争的危难,给窦太后、汉景帝、梁孝王都保全了面子,避免了无畏的战争、冲突、牺牲。

2. 韩安国能够为国家举荐人才,“于梁举壶遂、臧固、郅他,皆天下名士,士亦以此称慕之,唯天子以为国器”。

尤其是壶遂,太史公更是与壶遂一起制订历法,深知壶遂思想深邃、德行厚重,更有宰相之能,只可惜死得早。

可见,韩安国举荐人才之时,秉承公允大义之心。

3.韩安国在对待匈奴的问题上,主张继续和亲政策,反对征战四方:

“千里而战,兵不获利。今匈奴负戎马之足,怀禽兽之心,迁徙鸟举,难得而制也。

得其地不足以为广,有其众不足以为彊,自上古不属为人。

汉数千里争利,则人马罢,虏以全制其敝。

且彊弩之极,矢不能穿鲁缟;冲风之末,力不能漂鸿毛。

非初不劲,末力衰也。击之不便,不如和亲。”

韩安国认为,匈奴土地贫瘠,汉军远征千里,获利极少(成本不划算);

同时,千里奔袭,如强弩之末,而匈奴人以逸待劳,汉军胜算很低,可谓劳民伤财之举。

韩安国的对匈政策,是符合司马迁的想法的,故司马迁推崇有加。

武帝为何不用韩安国?

汉武帝时,韩安国代理丞相之位,为天子引导马车,跌下车,摔伤了腿。

当时,汉武帝想任用韩安国为丞相,但发现韩安国跛得厉害,于是便任用了薛泽为相。

韩安国就此错过了丞相一职。

数月之后,脚伤痊愈的韩安国被调为中尉(负责京师安全,掌管禁卫军),后调为卫尉(掌管宫廷安全),又过一年,韩安国被外调为抗击匈奴的边将,后因为防守边郡失利而遭进一步的冷落,最终“幸得罢归,乃益东徙屯,意忽忽不乐。数月,病欧血死。”

韩安国,在武帝时,最初做到御史大夫和护军将军,为什么在后期不被武帝重用,甚至是弃用了呢?

太史公在文中说道,“新幸壮将军卫青等有功,益贵”,言外之意是,由于当时由于卫青、霍去病等一系列新星能将的崛起,挤压了韩安国的职业发展空间。

实际上,武帝不重用韩安国还存在着另外两个原因:

1.武帝羽翼渐丰,意欲收拢权力。

田蚡是武帝的舅舅,田蚡死后,武帝借势打压田蚡一党势力。

而韩安国曾五百金使田蚡,田蚡遂提携韩安国,在武帝眼中,韩安国自然是田蚡一党。

2.卫青、霍去病等人,既是能征善战的能将,也是外戚,重用是情理之中。

武帝锐意对匈奴主动出击,而韩安国在“马邑之谋”和“强弩之末”的事件中,都是反对与匈奴作战的,这与武帝的对匈作战思想不统一。

正如程馀庆先生所言:武帝好大喜功,而韩安国长厚持重,故遂器之而终疏也。

太史公在《史记·韩长孺列传》中,将韩安国前期的“生逢其时”的得意,与后期的“生不逢时”失意,对比描写地淋漓尽致,精彩纷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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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简秋,感谢您的阅读!